图片 图片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 不记来时路。 【宋】秦观《点绛唇·桃源》 赏析 此词的上片描绘了词人在醉意中想象自己乘船进入桃花源,醒来后因被官府束缚而心怀怨恨,隐喻了向往仙境却无路可走的困境;下片选取了人世间的四种凄凉景象,来映射词人黯淡、伤感的心境。开篇寓情于景,境界清新优美;接着突然转折,言辞悲苦;过片承接上文深入拓展,浑然天成,毫无痕迹,景色凄凉;结尾景语渐淡,言辞凄楚。全词委婉含蓄,令人回味。 上片开头两句颇有《桃花源记》开篇“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的韵味。“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将读者带入一个美妙的境地,这里似乎是桃源的入口。人在醉乡,且是顺流而行,眼前这一片春花烂漫的世界应是偶然所得。又仿佛是一场美梦:“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好事近·梦中作》)一种愉悦的心情就在这般平淡的语言之外显露。 与此同时,又涌起一阵深切的遗憾:“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尘缘”自然是相对于仙源灵境而言的。“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水龙吟·小楼连远横空》),那“名缰利锁”,正是尘缘的具体所指之一。此处只说“尘缘相误”,隐去其本意,就显得空灵含蓄,正所谓“以不犯本位为高”(《艺概》卷四)。三、四句与前两句相比,一喜一悲,词情摇曳多姿,令人心随情动。 下片连续四句写景,未用刻意之力,皆是平常之语、平淡之词。然而“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却勾勒出一幅“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满庭芳·山抹微云》)般令人黯然神伤的黄昏景象。“千里”“茫茫”尤其给人一种天涯漂泊之感。紧接着一句“山无数”,与“烟水茫茫”相呼应,营造出“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境界,这与上片“尘缘相误”两句有着内在的联系,过片而不断绝曲意。在这迷茫之际,忽然起风,出现“乱红如雨”的萧瑟景象,原来是残春时节了。一句一景,依次相连,音节急促,恰如其分地描绘出人情的艰难困苦。 综合起来,这几句又构建出一个山重水复、风起花落、春去酒醒、日暮途远的完整而浑融的意境。如此平常之语、平淡之词,使人“咀嚼无滓,久而知味”(《词源》卷下评秦词)。虽然没有明确写出想要归去的字眼,但想要归去之意无处不在。结尾句却又出人意料地转折出欲归不能的意思:“不记来时路。”只说“不记”,更具韵味。虽是轻描淡写,却让人感受到其情感深沉,曲折地反映出备受压抑而无法自我解脱的作者在梦破之后无路可走的深深哀愁。 虽然都是写“桃源”,但由于处境和心境的不同,秦词与陶诗风格迥异。“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陶潜笔下,处处洋溢着一个精神有所寄托之人的自得之情;而“醉卧古藤阴下,了不知南北”的秦观笔下,却时刻缠绕着一个缺乏精神支柱的失意者的迷茫与悲哀。这首小令以轻柔优美的旋律开场,“尘缘”句之后却急转直下,一层深过一层,不乏愁苦之辞,很典型地体现了这种心境。它自然能够在千百年间引起众多失意彷徨之人的情感共鸣。 这首词所反映的思想,是作者因无端遭受打击,从而对现实产生不满,并由此萌生出对世外桃源的向往。但有的评论者认为句句都有隐喻,这只能算是一种猜测。此词所呈现出的那种迷离恍惚的境界,只是秦观在艺术上偏爱朦胧美的一种表现手法罢了。 创作背景 公元 1094 年(宋哲宗绍圣元年),新党章惇被起用为宰相。章惇执政伊始,就大肆兴起党籍之祸,极力打击元祐时期旧党的在朝大臣,苏轼、黄庭坚等人都遭到贬谪,秦观也未能幸免。秦观起初由国史院编修被贬为杭州通判,途中又被贬为监处州(今浙江丽水)酒税。公元 1096 年(绍圣三年),再次被削减官秩流放到郴州(今属湖南)。这一连串沉重的打击使他陷入一种遭受压抑而无法自拔的深沉悲哀之中。这首《点绛唇·桃源》应当创作于秦观被贬的途中或者贬居郴州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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